採訪手記:誰偷走了話語權?

承蒙各位厚愛,在連登、IG、YT上看見很多關於這個六四33年社會實驗的討論。這個街訪的目的,是希望呈現年輕一代對六四的認知程度,但想強調,認識與否都不是年輕人的錯,而是整個社會歷史教育的責任。反而,在今日香港下,這些受訪者願意在鏡頭面前,表達自己心中所想,無論答甚麼,這份勇氣都值得被讚賞和尊敬,這比起很多成年人來得真摯和真誠。

分享一個小故事,街訪那天其實有段小插曲。有一間學校的老師,看見學生受訪和訪問的內容後,緊張地上前了解,及後再找多一位老師上前,直接衝入鏡頭打斷訪問。老師說,要入紙向學校申請、學生沒有空仍在上課、教育界很大壓力、家長可能會投訴、學生會承受不到……

學生呆在一旁,看著老師和我們在街上爭論。十分鐘,老師也沒問過學生一句想法,就把一個個理由套在學生身上。總的而言,就是不要訪問「我的學生」,但老師最後說道,如果真的要訪問,也請找一些沒有穿上他們校服的學生來做。

中止學生受訪的緣由,出發點是為了甚麼?是因為題材?學校?家長?還是在學生身上,只有老師心中才知道。誰偷走了年輕人的話語權?

壓力這回事,我心想,我當然明白,因為新聞行業面臨的壓力不比教育界少,至少已有不少同業和前輩,現正身陷囹圄。經常吹捧的法治、新聞自由,這些看似虛無飄渺的價值,其實一直都是眾人共同鞏固、實實在在的事。新聞自由的空間,從來都不單止是官方透過法例、拘捕等硬生生的打壓,眾人有沒有共同灌溉、餵養,都會影響這份自由的表彰,例如有沒有轉發假資訊、從崗位中吹哨、尊重專業自主、限制別人的表達等等。

那天之後,我想了很多。我翻開讀物,李月蓮教授一篇《傳媒教育與公民意識》論文提及,很多人誤以為傳媒教育只是教人如何批判傳媒,但其實這是不正確的做法,傳媒教育另一重要環節是教導學生如何善用媒體表達意見,並鼓勵他們從事媒體製作,發揮自己的創意。

理想的傳媒教育,應協助年青人領會「傳媒建構現實」的核心概念,可惜的是,現行的傳媒教育偏重如何分析傳媒,未能引領學生面向社會,甚至視傳媒為都立面,過分重視「防疫」和向學生灌輸正確的價值觀。

所謂的「防疫模式」是指,建基於悲觀的科技宿命論,把傳媒視為社會的病灶,消極地認定傳媒無可避免地產生負面影響,但這種假設並不恰當。另一種更普遍的「批判模式」,則着眼引導學生批判傳媒,局限受眾自求多福的個人層面,而忽略了傳媒教育的社會潛能。

文中倡議「社會參與模式」的傳媒教育,提高大眾的傳媒素養,培訓大眾解讀傳媒的能力,並鼓勵他們積極參與社會,學習運用各種媒體表達意見及發揮監察傳媒的力量。除了要訓練成精明的傳媒消費者外,還要培育有責任感及具備獨立批判能力的公民。

當傳媒的公共空間不斷受到破壞,社會參與模式的傳媒教育就顯得十分重要,對振興公共空間大有幫助。

無論如何,後來跟行家討論,對方提到當日這一幕,老師中斷學生受訪的過程,對學生來說,其實都是一種教育,採用這種直接干預的做法來中止別人的表達,是否恰當?我不知道,但學生看著老師跟人家爭論,會不會誤以為接受訪問是一件錯事?又或自己做錯了呢?學校翌日又會否警告或提醒學生不要受訪呢?不知道,但我想講你們沒有錯,勇於表達自己的想法,真誠發表心中所想,比起很多成年人活得勇敢和真摯。

在區家麟博士著作的《二十道陰影下的自由》,最後一章提到:「無名小卒,急風大浪中,無著力處,又能做甚麼?在傳媒環境,每一位旁觀者都能提供助力。處身激流中,站穩腳步,堅守所珍重的價值,已是莫大的功德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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