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逃避到面對自我 逆流再逐警察夢 《給19歲的我》Madam:不甘心未試過就放棄

找Madam訪問,她第一句就形容自己是一位受爭議的人,未知訪問她的傳媒能否承受得起讀者的輿論壓力。皆因她在紀錄片《給19歲的我》中,表明想當一名警察,經歷2019年社會運動,警方所作所為備受爭議,她擔心親友受壓,最後決定不做警察。因為顧及親友,放棄自己的夢想;因為輿論壓力,提出對記者的關心,這也是Madam的特質。

很衝擊

她叫羅曉淳,自幼由內地來港,跟家人講潮洲話,考上英華女學校後,用功讀書,無人逼迫都會自動自覺溫習。片中她叫「Madam」,因為她從小到大,志願都是當一名警察。但十年過後,她現在是一位中學老師,教歷史和地理科,也負責學校的升旗隊。

早在2021年底,《給19歲的我》首映前,製作團隊曾經在學校內部放映,Madam沒有空,錯過看片,但校方說:「一定要看完,先可以有首映會。」於是,她找天再回校看片。她記得,那天跟阿佘媽媽一同看片。

「衝擊,第一下當然是衝擊,各方面都很衝擊。」因為她只是記得自己說過要考警察,其餘對國教風波的看法、與警察師姐的對話、跟風紀隊長的不和等片段,通通不記得,「一次過要接受好多嘢。」

最初她以為自己最想刪走「警察」的部分,後來她卻寧願刪走「藺相如」的部分。因為片中有一幕,Madam當上風紀副隊長,處事風格跟隊長不同,於是她以「廉頗與藺相如」來比喻二人的關係,覺得「先國家而後私仇」,要以大局為重,放下自我。

看到這一幕,她說很怕隊長尷尬,因為對方應該沒有想過,她會這樣評論二人的關係,擔心對方介意。同時,也覺得自己有點「中二病」的感覺——「懶自大」。

當時校方、製作團隊和他們有開會,說出彼此的感想,「大家都有不想出鏡的部分,個個都有都想刪走的地方。」導演於是不斷勸勉,師長也排解他們的擔憂,其實很多成長的經歷和感受也是人之常情。「我不知道其他人點樣諗,但我反而覺得,他們也有道理。」而最重要是,她問了風紀隊長,「對方不介意,那我就覺得無咩嘢。」

我想做警察

直至上映,她坦言是有壓力的。「我一定會畀人鬧……而事實都是……」

這幾年的社會事件,滿地綠色的防暴警察、漫天催淚的彈藥橫飛,仍然烙印在香港人的腦海之中。「環境的壓力總會有,你知,(想做)警察,是很衝擊的。最初上映,我都有不同意,當時還未能接受到被人赤裸裸地批判。」

對Madam來說,從小想當一名警察,當時的環境卻令她出現焦慮,聽到「警察」這兩隻字,或者「阿sir」、「Madam」這些相關字眼,就算新聞播出甚麼「重案組出動」等,她都會感到焦慮,本能反應就是「熄電視」。當家人問她還考不考警察時,她馬上打斷對方表明不考、不要再提了。

「好似全世界都不喜歡、不支持這個職業,就只有她一人(想做警察)。」

豈料內部放映後,反應不差,並沒有像她預期被人破口大罵,甚至有觀眾支持她追逐自己的夢想,令她開始慢慢面對自己不敢面對的問題。談起警察,以前會「唔好聽」、「唔好講」,有少許否定自己,但「如果我都唔能夠接受自己,條片一出的時候,啲人又如何接受我呢?」

《給19歲的我》上映,倒過來推她一把,面對這幾年一直逃避的問題,由不想跟人討論,到自己不再逃避,甚至她現在已經夠膽再說一次:「我會考警察。」

她回想,最初那幾場映後分享,曾明確說過不會再投考警察,但每一場每一次觀眾提問,也讓她不斷反思內心,「其實我幾不甘心,點解我要就咁放棄,點解個世界變,我就一定要跟著個世界轉,一定要隨波逐流,我不可以逆流而上嗎?」

「我都未試過,可能考完都畢唔到業呢?人哋都唔要我呢?」想著想著,令她覺得「都係想試咗先。」

「試完之後,我做唔到想做的,又或者有嗰個傾向開始變所謂的黑警、做一啲衰警察時,嗰陣時放棄,我先覺得係最適合。現在未做就放棄,都未嘗試踏足嗰個世界,了解自己是否適合,我是否一個好警察,我都未開始,我就放棄,我覺得好對唔住自己。」

「警察是萬能的」

2023年,為何仍然堅持想做一個警察?

她先說:「講完會不會俾人鬧爆?你個媒體會否俾人鬧爆?」

她不是不懂世情,她說不評論現在做警察的人,但單以職業來看的話,她仍然覺得警察「很厲害」、「是萬能的」,走失貓、車禍、和鄰居吵架都是找警察,無論打人還是殺人都是報警處理。「有時都想問大家,幾時會唔諗 call 警察,有咩都會話報警啦。」

「我覺得好厲害,樣樣都涉及,樣樣都要做得好,要求高。我的價值觀是,盡我的能力令到這個世界、令到多啲人幸福啲。我覺得警察呢個職業是會做得到。」由兒時到現在,想做警察的心態和期望,都沒有太大改變,始終覺得可以幫人,可以捉走壞人,世界不是會好一點嗎?

面對批評

進入體制,能否保持初衷?可以帶來多少改變?執法者的言行舉止,這幾年又是否符合市民期望?經歷過香港動盪的人,曾為街頭幕幕痛心落淚的人,未必會認同Madam上述的想法。從紀錄片中看著這班少女成長,共渡香港這十年變幻,對於女生的改變和決定,彷彿都有一份切膚之痛。

面對觀眾的負面看法,Madam坦言:「睇到都會不開心,畢竟無端端畀人鬧。」但她問問自己,如果將來是想做警察的話,連這些評論都接受不了,「咁我點做呢?點去做返一個好警察呢?」

她覺得,有些人相對批判,若根據一些事實說出一些意見,其實都是很正常。「如果我做警察的決定,令到你失望,唔好意思。我未必接受你的言論,但都會尊重。」

沒有後悔

有沒有後悔參與拍攝?

她笑說,中三要揀科、中五要預備DSE,這兩年的拍攝的確令她煩躁,「你一阻住我,我就覺得你跟我作對。」除此之外,就「無乜點後悔」,亦不會讓自己後悔,尤其是她一家對「應承」的觀念很重。

製作團隊在開拍後,曾經問過受訪者退不退出拍攝。當時家人就告訴她「你應承咗喎」,她說:「不要說張通告有沒有法律效力,張通告不重要。個問題是你應承了人家,會拍六年,你至少都要給人家六年。如果之後要拍第七年、八年,你就可以拒絕。是的無錯,我答應了。」

她說,這套紀錄片令她急速成長,走過一段不敢面對自己、很難行的階段。她見過有評論形容她在片中成熟,但她不認同,因為真正的成熟,是影片播出後被批評的這段時間,「我以前好介意別人如何看自己,我成日都想做得好好,想符合所有人的期望,即使是自己不想,都因為別人的期望而做。但現在我已經變了,不再太介意別人的期望,最重要是符合自己的期望。」

今天,Madam打算再次追逐自己的夢想,做一名警察,做一名好的警察。在《給19歲的我》中,有位英華女督察說過無論有甚麼立場,穿上制服後就不應該偏私,做不到就不應該當上警察。片中留下憑證,往後提醒著Madam,也提醒著大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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