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0303 1997香港人在台灣 0

「九七後怕咩?我無錢唔怕!」 《1997香港人在台灣》經得起時代考驗

上屆將華人紀錄片獎頒發給《佔領立法會》及《理大圍城》的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,今屆公布將「傑出貢獻獎」頒予台灣資深紀錄片工作者李道明。

他是誰?跟香港又有何關係呢?

李道明獲第13屆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「傑出貢獻獎」

李道明是台灣首位赴美專攻紀錄片的學者和創作者,由80年代開始大量拍攝紀錄作品,包括台灣歷史、環境保護、原住民生活等題材,為解嚴前後的台灣留下重要見證。90年代末,他就香港回歸問題上,先後製作了《1997香港人在台灣》、《九七前後:台灣人在香港》等作品,關注移民者及台灣社會結構的問題。

在《1997香港人在台灣》片中,追蹤訪問四位香港人移居台灣的際遇和感受,李道明擔任製作人和企劃。片中最後,劇組安排四個受訪家庭一同在酒樓吃飯作結。廿多年前的作品,近一年卻有人在影片留言道:「面臨現在香港的情況,也許從以上過來人的經驗是可以借鑒、學習的,祝福到台灣展開新生活的香港人。」也有人說:「聽了心裡很難過,每個人都是不願離開從小成長的地方,若不是為了生活,誰願離開那熟悉的地方。」

20年前的故事,20年後仍能帶來共鳴。

一套好的紀錄片,就是有時代意義,經得起時間的考驗。

片中有四個故事,七八十年代的香港家庭,普遍有很多兄弟姊妹。九七前後,阿成大部分親人留在香港,他和一名弟弟前來台灣。阿成的國語很爛,抵埗後在一間餐廳的廚房工作,自己租房子住,不多外出消遣,周不時要到警局申請流動人口登記,就像香港的行街紙。但他始終認為台灣的工時短,生活上比起香港也沒有那麼緊張。他結過一次婚,但妻子不適應台灣,想留在香港,二人最終離婚收場。

「九七後,怕咩?我無錢,唔怕!九七後,返台灣囉。」這句話出自阿成的媽媽口中,說得俏皮。影片跟著阿成,由台灣飛返香港探望家人,阿成的爸爸在片中自白,指自己的爸爸在1952年被人拉去打靶打死,媽媽也被人用拳頭打死。

成父在1957年來港,直至1990才敢回大陸掃墓,心裡很清楚「雖然我在大陸出世,但台灣才是我的家。」大概可能是國共內戰後,心裡的搖罷,但片中沒有交代。阿成說去過大陸,覺得當地的治理不好,對它沒有信心,對回歸後也沒甚麼大希望。後來,阿成帶同媽媽前往台灣。

第二個故事是一位髮型師,他形容台灣有人情味,人們有禮貌又親切,在香港好像感覺不到,尤其是七十年代經濟起飛後,香港人很多時都是講錢。他說對香港沒有太大感覺,認為「港人治港」頭幾年可能還好,過多幾年誰又會知道?

「當我當完兵後,我就是台灣人。」他形容自己的根已經種在台灣,種子也撒在台灣。因為他的妻子是台灣人,也誕下一名女兒,雖然二人後來離婚,他一個人在台灣兼顧不了照顧女兒,也同意將撫養權交給妻子,但計劃待女兒長大後,再一同移民到加拿大。

第三個故事是一對父母帶著三個女兒去台灣,夫婦在1976年結婚,來台後分別在工廠工作。婦人曾在1989年先去台灣視察環境,但片中沒有交代為何是1989年。她跟第一個故事的受訪者阿成一樣——國語很爛,不會說、不會聽,但身邊同事願意教她。她沒有電單車,每次買餸都要人載,她覺得麻煩人不好,於是幾廿歲人硬著頭皮去學電單車,結果又成功了。但在她心底裡,其實還是比較喜歡香港。丈夫就說,回歸後如果沒有太大改變,畢竟香港比較發達,可能會回去。後來,他在工廠裡升職,就沒有走了。

最後一個故事,是國語最好的一名事業型女性。正當中英就香港前途問題談判時,她剛好在英國唸書,於是替亞洲電視新聞部做駐英特派員,做過很多訪問報道。剛剛來台灣的時候,她每天都翻報紙找工作,丈夫還告訴她,「你唸書唸這麼多要小心,在台灣不容易找工作,我才發現在台灣原來碩士博士一大堆……」

「那時候,我抱著很大的心態是,以前的工作背景應該還可以,應該會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吧。我已經寄了五十多封履歷,去了很多不同企業機構,很多有興趣叫我去面試。但最終因為語言、人生地不熟,又或會覺得我是香港人,很多企業出的薪水比(香港)大學生還要低,對我來說,挫折感很大。」

但她適應能力很強、很拼搏,很快就有自己的辦公室,又到大學教書,丈夫形容她:「比我更像台灣人。」她在片中提及:「九七對我來說,從英國統治的地方,變成要回到中共,當然會有不舒服的感覺,每次回到香港就會有人告訴我,誰誰誰移民,我有很多好朋友已經移民到國外去。現在回去香港的感覺,總覺得愈來愈孤單。台灣對我來說是從頭開始的生活環境;香港是我長大的地方。」影片最後,她希望繼續留在台灣。

一路看著,一直很想找出片中的他們,在20多年後的今日安好嗎?無悔當日的決定嗎?當初想法有沒有動搖?

直至看到最後一個故事,出現熟悉的臉孔。

她是曹虹。

回歸後幾年,她已經回流香港,目前是香港恒生大學協理副校長及傳播學院院長,也是香港報業評議會副主席。香港報業評議會對上一次,就維護新聞工作者、捍衛新聞自由的聲明,已是2014年,其時公開譴責襲擊劉進圖及圍堵《蘋果日報》阻礙發佈新聞的行為。

一套好的紀錄片,另一個意義是,記下受訪者與初心的距離,隨著時日變遷有沒有帶來變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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