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菀參當選沙田下禾輋村居民代表,打開瀏覽器,找到她的資料不多,最多就是——前村長黃裕財的女兒、社民連黃浩銘的妹妹。黃母篤信風水,指女兒五行欠金,請來師傅擇個好名,但黃菀本是一種植物,參的讀音也令人聯想人蔘,女兒倒是覺得自己跟大自然有關。事實上,她熱愛環保,讀環境出身,也擺過街站回收廢物,更能輕易唸出村內一個個植物品種。
她還有一副響亮的嗓子,會唱「子喉」,即粵曲中扮演花旦的女聲,曾在不同舞台演出。黃父去年突然離世後,她臨危受命,今年再多一個身份,當選下禾輋村居民代表,也是20年前引入居民代表後,該村首位女村長。以27歲之齡,照顧一條逾200年歷史的老村落。曾有街坊因為她的年齡和性別,提出顧慮,但她希望對方給予年輕人機會,放長雙眼看看,做得不好時,多提點一句。她形容:「就好似是一個時勢去推進,令我成長的一個過程。」


從小到大,黃菀參都在下禾輋村成長,中學就在天橋對面的培英,十多分鐘路程。兒時一家人會在城門河散步,她也常常在百步梯旁邊的圖書館溫書。她升上香港教育大學,也是鄰近的一區,就讀可持續發展教育,目前正攻讀科學與環境學系哲學博士。總的來說,她的成長離不開沙田一帶。
今年初,她當選村代表的消息公布後,有中學老師馬上傳來訊息恭喜她,她的中學同學也紛紛在社交媒體分享報道,包括一些已經很少聯絡的同學,「大家都因為我當選而好開心,不知道算不算是一個驕傲,但大家都替我開心,那份感覺很窩心。」



一種陪伴
她形容自己喜歡幫人,是一個很「kai」帶點傻氣的人。她參加過很多活動,小學開始已經學粵曲、中學會跟校外人去行山、大學又會在沙田街市外擺街站鼓勵回收。認識她的人,無人不會被她的環保意識所感染。外出食飯,她餐後會將用餐紙摺起拿回家回收,和朋友行山也會一邊行一邊執垃圾。
她不時會在一個專為失明人士而設的體育會,跟視障朋友一起做體能訓練,也從活動中認識視障朋友Jason,往後更會相約一起跑步。Jason笑言,阿參做義工很有愛心,阿參聽後哈哈大笑。另一位跑友Roger在行山活動認識阿參,指對方會回收大家的垃圾,又會煮食給大家,為人有耐性,也「服務周到」,阿參聽後又點點頭。
他們不是一班酒肉朋友,對於很多事情仍然有理想、有想法、有自己堅持的一套。在社會氣氛低迷時,他們相約吃飯,還會一人分享一件快樂的事情,希望藉此鼓勵彼此。Roger是一位配速員,就像陪跑員似的,會用相應的速度陪對方完成跑步的路程。那餐飯局上,他分享了這個故事:
有次清晨舉行的跑步活動,他為一位20餘歲青年擔當配速員,對方夜跑多,但晨跑跟夜跑不一樣,日光、溫度、濕度、體感都會很不同。青年跑到一半時,感到輕微中暑,很熱很辛苦,但對方最後堅持跑到終點。
事後,青年向Roger致謝:「多謝有個人去陪我,因為如果不是有配速員,我根本不會打算完成這件事。」Roger覺得很深刻,好似做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,當對方覺得艱辛時,他陪對方完成了這段路。
聽到這個故事,阿參很有感覺:「我好鍾意大家一齊去傾每一件事,我覺得透過聆聽每個人的經歷,看到每個人如何反省自己。聽到青年跟他講多謝的時候,我覺得這種感覺和氛圍,是當下這個社會需要的。」

友人之憂
對於阿參參選村長,Roger形容「非常驚喜」。他認為可能因為科技進步和普及教育,近年不少年輕人很早熟,甚至在不同社會事務中擔當崗位。阿參還未讀完書,就當上村長,好似跳過若干年的人生歷程。他覺得,村長的工作不似其他職業,不是玩樂,而是要照顧村民,無論是責任還是對比將來的正職,都需要付出更多的精神或心力。
跟打工仔一樣,投身社會、踏足職場,要學習面對上司、面對同事,甚至有可能要面對人事問題。他也會擔心:「如果是村長,會不會為村民申訴時,也會遇到行政上或者政治上的問題呢?當她執行上遇到困難,會不會有人在當中輔助她呢?」
就像配速員的故事,Roger陪青年,阿參陪Jason,Jason也陪著阿參,大家伴隨著彼此,走過400米的跑道。但散落在社區之中,又有沒有這些配速員,願意同行?
成長的一課
今年農曆新年,有慈善團體向下禾輋村派發福袋,阿參幫忙聯絡村民,乃是她當選後,第一次接觸近半百名村民的活動。集合時間將至,村民開始排隊等候,但阿參和大會還在尋找物資。米還在山坡上,紹菜在山下天橋對面,口罩、餅乾還在紙箱當中,牢牢包裹著,未有分拆出來。一人之力,如何處理上述一個又一個的問題?
有義工幫忙將物資分拆,包裝入福袋,阿參跟村民點名,又向村民解釋。遲了派發,她擔心有街坊久等,她問街坊:「有沒有人不要米、不要麵,想先領取其他物資離開?」遇上新正頭,有老街坊聽到「無米、無米」,又會覺得意頭不好。
後來,她和義工巡村,上門派發福袋,眾人拿著厚重重的三袋四袋,在村中上上落落。阿參不怕苦,但身後一班義工跟著她奔走卻感到吃力,對於如何分發福袋,出現不同意見。有義工建議先派給山下村民,減輕大家負擔先再上山,也有人在山下派完物資後離場。
明明負責聯絡,派物資亦是樂事一宗,但出現變數時,直接面對群眾的,都是自己,乃是她初嚐「做區」的滋味。不過,也有村民表示:「第一次就是手騰腳震,慢慢來,不要緊張,不用怕。」亦有村民陪伴著她,登上山腰最後一段路,分發剩餘的物資。
她坦言有點累、有點挑戰,「很多未知之數、突如其來的事,我如何應對?我真的要去學習,萬一將來有火災、風災、停電等不幸事情發生時,我應如何平和自己的心情去處理?我覺得需要學習、需要時間磨練 ,也要有耐性聽取大家不同意見。」當選後,她覺得最不習慣是如何待人處事、未懂得太多人情世故,還望街坊朋友多多包涵。
參選的意義
不似得立法會議員月薪101,000元,區議員月薪35,880元,村代表每季只有2,680元酬金,變相每月只得893元,沒有豐厚的「政治紅利」。
她參選的最大原因,可能就只有一個,父親去年的離世:「我覺得好似是一個時勢去推進,令我成長的一個過程,因為我完全沒想過,爸爸就這樣離開人世,但我又覺得大家都很想有一個有心人,而我自己覺得我是有心去做。我覺得有甚麼我可以做到的就盡做,而參選村長是一個契機讓我去貢獻這個環境。」
曾有街坊因為她的年齡和性別,提出顧慮,但她希望對方給予年輕人機會,放長雙眼看看,做得不好時,多提點一句。「最重要就是做好自己本份,聆聽不同人的意見,因為有很多事可以讓我學習得到,不要關上大閘。」

下禾輋村位處山坡,涉及的範圍就像一個直立的三角形。山腳道路平坦,聚到最多人,但沿路而上,可能有人會留在原地,有人會中途離場,拾級同行的人,未必很多。派福袋如是,推動社會改變也如是。但正正這個三角形,也像一個「亼」字,往往需要合眾人之力,才能守著一條村、一個地方的美好,甚至一些值得珍視的事與物,而非單單靠一人之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