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棄讀教席全職插畫 阿強手繪信紙為囚友解悶:好似有人陪住佢哋

「你好,我來自香港,我叫阿強。」在Instagram上,阿強有很多分身,既會手繪香港,最風高浪急之時的場景,又會手畫社區,由屋邨、霓虹燈、舊建築、到城市景觀,繪下屬於這代人的香港。另一個分身,卻又會創作信紙,加入英文生字、數獨遊戲、八卦娛樂事,讓有心人下載,也為牆內人解悶,從苦難中得到一點色彩,堅持的是「一直畫下去,直至這座城市不再需要寫信師。」

阿強是一位女生,九七年出世,兒時志願要當一名歷史老師,畢業後入過學校工作,輔導隱形學生。後來,爆發社運,再遇上疫情,她上午上網課,下午就開始畫畫,把當下香港最觸動的場景畫出來。「總有一些畫面,不是新聞上的刀光劍影,你知道有好多嘢值得被記住,既然新聞已經有寫實嘅,我都可以用我的角度,去記錄我覺得值得記住嘅嘢。」

以前,她是一個會計劃的人,本打算歷史碩士畢業後,拿下教席,讓志願成真,但社會變化令她覺得「今日唔知聽日事」、「做老師都會俾人DQ,我講句嘢要say sorry?」她覺得,教育不一定要在學校發生,「我去畫繪本,告訴你做人要善良、要正直,其實都係教育嘅一種。」她現在是一位全職自由工作者,既插畫又出版,想出甚麼就出甚麼。

「你好,我來自香港,我叫阿強」圖片 @iam_error505
「你好,我來自香港,我叫阿強」圖片 @iam_error505

住在北區的人 和香港的距離

「大家都係香港人,點解我哋會咁唔同?」這是一位北區人的心聲。

阿強在粉嶺長大,由小學到中學,生活圈子距離家中,就大概只有十分鐘路程。對於香港的共鳴感和集體回憶,跟市區的人不同。「香港有很多建築拆卸、很多文化和歷史痕跡消逝,但很少會在北區發生,其實我唔係太感受到呢種改變,我覺得我同香港很割裂。」

就像鄉下人和城市人的分別,因為兩者連性格都會不一樣。她形容自己,由細到大都是尋求安穩,「無乜要求,無乜好大野心,覺得好多嘢,就咁OK啦。」但住港島的大學同學,主動得多、很有計劃、還有少少野心,「佢哋都係有啲嘢想做,識嘅嘢比我多好多,我有很多地方要向佢哋學習。」

大學畢業後,她在一間NGO工作,會走入學校,輔導隱形學生。即使當時爆發反修例運動,浪潮席捲全城,甚至國際觸目,但她說北區偏遠,加上Band 3學校更偏僻,又有不少內地學生,「好坦白講,佢哋唔覺得有咩影響。」

住在北區的人,和香港的距離,真的很遠。

「你好,我來自香港,我叫阿強」圖片 @iam_error505

中六學生的提醒

唯獨有一次,她記得校內有學生打算早上發起「人鏈」活動,但一朝醒來卻不見人影,大部分都遲了起床,只得幾個準時,最終成了十餘人的短短「人鏈」。那時候,學校很好,會辦祈禱會,為同學、為香港禱告。她大學畢業之後那兩年,貼近年輕人工作,回想起自己以前經歷了快樂的學生時光,看著他們,有時也會慨嘆,好像失去了希望。

後來爆發疫情,變成在家上學,她上午上網課,下午就開始畫畫。「無話想特別發展成一個事業,純粹想記錄香港這個地方,我搵個時間畫一些遊行集會的畫面、難忘的片段,因為總有一些畫面,不會是新聞見到的血和刀光劍影,你去過就知道有好多嘢值得被記住,會有好多溫馨嘅時刻,既然新聞已經有寫實嘅,我都可以用我嘅角度,去記錄我覺得值得記住嘅嘢。」

她將畫筆下的香港人和香港事,放上Instagram,得到不少回應,也引起大家的共鳴。「可能大家接收緊同一個資訊,但透過圖畫,感覺上好似無新聞咁heavy。」後來,她又將畫作印成明信片,在市集擺賣。就在一個市集上,有位中六學生拿著一張信紙給阿強,問道可不可以把圖像畫在信紙上,讓他寄入囚內。

「我覺得好感動,佢要考DSE,但佢一直寫信畀囚內的人,那時只不過是2020年下半年。」

這令阿強做多一步,又多一個分身。往後,她開始畫信紙,有時會在信紙後面,加上「頂硬上」、「講多無謂」一個個有趣的英文生字,有時會有迷宮玩、有時會有數獨遊戲,大時大節又會有特別版,還有一款月圓月缺的年曆,「好似有人陪住佢哋喺入面過,畀佢哋畫下畫下又一日,好似時間會過得快啲。」

她將各款信紙擺上網,讓有心人免費下載。有時筆友會轉達囚友對信紙的感覺和意見,例如有位囚友喜歡193@Error,就會問可不可以畫上去,於是就誕生了「Error《我們不Chok》特別版」信紙。又有位女生一直用阿強信紙,寫信給在囚男友,後來男友出獄,二人決定結婚,也找阿強幫忙畫結婚多謝卡,那張卡有連豬、有屁屁偵探、還有一班小孩。

「係一件好窩心的事。」

「大家都要move on,但move on之餘,可以諗點樣做得更多,同有意義嘅事情。」

不做老師 繼續教育

今天,阿強已經無入學校工作,也不打算考取教席。「我覺得社運令到大家覺得今日唔知聽日事,社會變化嘅力度,令我覺得乜做老師會俾人DQ?我講句嘢要say sorry?會唔會而家可以做多少少自己想做嘅嘢呢?」

「我身邊很多同學,讀完歷史碩士後,的確打算做老師,他們都是有信念和堅持的人,我覺得既然有好嘅人做老師,會唔會在體制之外都可以做到教育呢?」對她來說,教育不一定要在學校發生,畫繪本告訴大家做人要善良、要正直,其實都是教育的一種。

教育,不一定要在體制內。

關於創作

「人們需要藝術的時候,反映政治環境好難過。」

她選擇繼續畫、繼續出版,題材不局限於政治,而是取決社會發生何事觸動到她。「無人天生想做一個政治插畫家,如果因為政治而讓人認識,反映呢個地方嘅政治環境真係好差,這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,你問我係咪真係好開心呢?其實又唔係,你知你用緊嗰件事,唔係一件開心嘅事,我只不過在畫的過程抒發些感受,而大家又有共鳴。」

「我並沒有立志做一個政治插畫家,如果我要用政治,來維繫大家對呢個地方嘅歸屬感,我覺得係唔work㗎,反而做返香港嘅本土文化,先可以建立大家嘅身份認同。」

她認同,今日的創作會有無形的枷鎖,「你畫嘅嘢可能很含蓄、很多隱喻,但我哋唔能夠低估睇嗰個人嘅意會能力。我哋固然要再有彈性、要再有創意、間接地講一件事,但我覺得接收的人同樣也被訓練中、學習中。」

「唔會驚無人明,睇唔明咪睇多幾下囉。」

阿強是Trial and Error Lab的成員,最近有兩個展覽,分別是佐敦的《FREECATION——畀自由創作嘅靈魂充充電》和深水埗的《我叫阿強,我來自監獄》,都看得見阿強的作品。

Trial and Error Fest 2022《FREECATION——畀自由創作嘅靈魂充充電》

日期:2022年8月15日至8月31日

時間:上午11時至下午8時

地點:佐敦吳松街191號突破中心地庫禮堂、地下及1樓

《我叫阿強,我來自監獄》展覽

地點:Minimal迷你毛咖啡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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