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社工創生命抉擇劇場 大學生落淚訴說抑鬱經歷 敲問社會討論生死空間

開學不足三個月,已有近30宗學童自殺或企圖自殺個案,其中至少八宗在校園內發生。港大防止自殺研究中心統計,今年8至10月涉及22宗,18歲以下或大專學生企圖自殺的新聞報道,是去年同期的雙倍,增幅令人擔心。

有社工創辦「生命抉擇劇場」,透過遊戲和角色扮演,讓參加者反思生命價值。團隊因應近日情況,免費為學校和非牟利組織帶領遊戲。我們找來一班大學生參與這個劇場遊戲,並記錄他們的反應和感受。遊戲過後,有人敲問社會有沒有足夠空間討論生死,也有人感慨香港的年輕人已經不多,更有人落淚訴說自己的經歷,鬱悶並不怪異,也不遙遠,擦身而過,總有類似經歷。

聽聽他們的生命故事:「永遠記住那份不開心,想想自己如何經歷這段不開心。」

企鵝:點解在宿舍死了兩日無人知?

今日有人在浸大宿舍內死了,就在剛剛發生,我就想,宿舍的環境其實大家都很容易接觸到,你隔離房有人,你對面房又有人,甚至過一個廁所就有一間房,但點解個現象就是,那個人在房間死了兩日都無人知道。

可能這個環境裡面,特別是宿舍,只會容許開心的事存在,會找隔離房玩、找隔離房打牌,好似這個環境很壓抑,不容許不開心的事存在,或者大家會覺得,你不開心、抑鬱、焦慮,就是怪異的行為。其實大家都會經歷不開心,但當有人不開心時,大家都會忽略那件事、那種不開心的氛圍。

好似今日,大家關注的是,那個人點樣死、點解在宿舍死、有沒有想過那一樓層點算?那房間之後點算?今日那間房被膠帶封住,大家會上去睇,大家只會關注,對自己有沒有影響?頭七回不回宿舍好?現在會有這樣的討論,但有沒有想過那個人,對,就是那個人,為何會這樣做?我覺得這件事、這個城市很可悲。 

即使我自己也陷入迷思,因為我都有住宿舍,其實我都會覺得恐怖,見到白布蓋住,都會擔心影響自己。我覺得有這個感覺是正常的,但之後的思考呢?

社會沒有足夠的空間讓人討論死亡、討論生死,當我有死亡的念頭,那我就是小眾,我只會收起和壓抑想法,我們如何營造空間讓人討論這件事。

可能父母足夠的關心,都可以令到當事人和他們討論死亡這件事,而父母就立刻可以將這個危機變成一個機會,幫他疏解這個情感。

永遠記住那份不開心,想想自己如何經歷這段不開心。可能你是透過別人的陪伴、關懷和傾聽解決不開心,那好好記住那一刻別人怎樣扶起你,他日你就怎樣扶起別人。

小晴:愛難表達 因每個人都很大壓力

最近看到很多學童自殺,我覺得香港真的病了。我們五個都是讀社工,有時我會覺得,很想快點畢業出來,這種無助是我只能在Instagram看到今天又有一單,但因為當事人在學校,我根本完全無從接觸對方。

可能因為香港的社會很急促,當我們身邊的人跟你說不開心,我承認可能我都狀態不好,或者很忙,我都可能沒有做到,真的很認真去聽他說話。每次都要香港或者某些地區出現了一些這樣的現象時,大家才會覺醒,一定要有些人犧牲才會意識問題,我覺得真的太可惜了,我覺得香港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。或者是香港這個環境,令大家想同身邊的人表達愛都很困難,因為每個人都有很大壓力。

楠楠:點解咁叻都要跳 點解好像怪責他

我有個小學同學本身很叻,十項全能,讀書永遠排第一,音樂、運動樣樣都很掂,但他就在我們大概中二、三的時候跳樓,當時我聽到的回應是,點解他咁叻都要跳,就好像怪責他,好像很浪費父母栽培他的心力。

那一刻我已經覺得,為何第一下好像是怪責那位同學,而不是了解他為何要跳,這個社會就是對精神健康很不認識,採取的態度很多時,一是污名化,一是覺得他們的氛圍不好,不會想親近他們,當時我的中學都有這個氛圍。

最近回到中學幫忙,接觸到有個學生,他很內向不說話,社工跟他寫紙仔,然後他寫著寫著 說自己想死,想吊在學校門口了結自己,就會上學。看到這件事,都不知道點樣回應,很多時第一下,就是不懂回應,第二下就會覺得那個人很奇怪,好像是那個人的個人問題,但其實這些東西一定不是只有個人因素,社會的認知很不足,那些朋輩之間,甚至是老師,可能都有加害角色。

我很慨嘆這個城市對精神健康不重視,會怪責、污名化、標籤他們。即使有社工,又是否裝備得夠去處理這些問題。有時我都未必知道可以點做,我都會很內疚。但我覺得,好緊要、好基本的是要有同理心,理解身邊的人,以及批判思考,想想身邊的事情是否合理、對他人有否影響。無論甚麼工作,同理心和批判思考都很重要。

Jasmine:見你很活躍 不似有情緒病

我有位大學社工系的同學,患有抑鬱症,他因為這個病,令他交不了一份功課,需要延後交。他跟老師說,但老師回覆說,我上課見到你很活躍,你完全不似有情緒病。同學說明自己有情緒病,最近情緒真的不穩定,交不到功課,而且有自殺傾向,但教授的回應就是這樣,教授還要說一定要交出輔導證明,證明你真的有情緒病,而令你交不到功課。

那一刻我會覺得,我沒想過在大學這個環境,都可以如此沒有空間。我覺得,全部人都可以成為救助者,只要大家多走一步,其實整件事就會有機會是不一樣的。

Hazel:需要的其實只是聆聽 不需要加自己立場

我想起初中的時候,有位朋友是單親家庭,他的媽媽無法工作,他很辛苦,又要照顧媽媽又要上學。那時我只是初中,身為他的朋友,我不知道可以怎樣幫助他。他很生氣地跟我說,家裡的情況,但我那時可能有些用詞不對,好像令他生氣,我現在和他仍是「unfriend」。

我覺得自己幫緊他,但現在回想起,有些話可能不應該說,我需要的其實只是聆聽,不需要加自己的感受和立場。我現在讀社工都有少少是因為這件事,我想我做得更好。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樣,但如果他有需要的話,都可以隨時找我。

Roona:有時連我也不知自己想要甚麼

其實我……我不是很嚴重的那種,我是輕抑鬱,現在有持續看輔導和精神科醫生,每晚都吃半粒安眠藥,還有兩粒血清素去控制。我沒有告訴家人,也沒有跟身邊的朋友說,只有我男朋友知道。

我覺得,陪伴和聆聽當然都很重要,但有時候,連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甚麼,我找你來陪我,但好像我也不知道想聽你跟我說甚麼,會覺得好像浪費了人家的時間。朋友很努力陪伴我,但其實對方說甚麼,我都好像聽不到,我會覺得很浪費對方的時間。

我會跟和我一樣的人說,不要害怕去找協助,因為我也是很主動地去打那些熱線。我覺得最初求助打電話最好,只是聽聽聲音,聽對方跟你說話,然後再一步一步去找更多的幫助。

「生命抉擇劇場」帶領導師郭晉謙(左一)說,帶領遊戲後,即使參加者的意識提升,都不等於一定會行動,但不要緊,至少有這個反思和感受埋在心入面,他日有能力時,總會讓這些種籽發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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