梵蒂岡 陳日君 20201210231930 1346 Large

陳日君:我是一個牧者 如果我走就是放棄責任

滿頭白髮、彎曲的背脊、年屆90歲高齡,深夜步出警署時,仍瞇著眼揮手示好。天主教香港教區榮休主教陳日君樞機,關注中國宗教自由、支持香港民主運動、惦記在囚政治犯大半生,走到鮐背之年,卻迎來涉嫌違反港區國安法的指控,首歷被拘捕的苦難。

一年半前,曾有幸跟陳日君樞機傾談過一次,後來跟同事夾稿,沒有刊出一些內容。半夜翻起錄音,把一字一句牢牢地打出來。

老人的堅持

那時候,他剛剛從梵蒂岡回來,但教宗並無接見他。一個88歲的老人形單影隻,落寞地站在聖伯多祿廣場上。他心中篤信的是:「做主教、做樞機,就算退休都有任務,就是要維護教會的訓導、道理、信仰。」

樞機由教宗親自任命,是天主教會僅次教宗的神職人員,地位非凡。年過80歲,無權投票選教宗,但仍可參加教宗會議,除非老到去不了。他說,樞機就像教宗的顧問,就算自己過了80歲,都要負上這個責任。在香港,只要跟教會有關的,他會發聲,但不是由香港管的,而是由羅馬話事的,如果他有意見,就要跟教宗說。

「這個責任是沉重的。」

因為對比中國大陸地下教會的情況,當地神父無機會可以去梵蒂岡陳情。而他在1989至1996年這七年間,曾經去過中國大陸不同修會教書,每年幾乎有一半時間身在內地,自言「對中共完全了解,梵蒂岡無可能有人好似我咁了解,如果我明白得多,應該要說出我的看法。」

不聽話主教

不過,2020年之行,不是為大陸教會發聲、不是為中梵主教任命協議游說,這次是為了香港。「1996年,教廷任命我做助理主教,無問過大陸,完全唔關佢哋事,而家話香港的主教都應該有北京的祝福,幾令人擔心。」

時任正權主教楊鳴章自2019年1月去世後,香港教區的主教一位懸空逾年,當時傳出輔理主教夏志誠和副主教蔡惠民都是接任人選,一個會在反送中運動期間帶領唱聖詩,理大圍城時過五關斬六將走入校園展開人道支援,另一人卻被指是親北京。

主教一直懸空,他說:「教廷都可能唔想教會分裂,嘗試搵個第三者。咁我趕去羅馬,諗住同教宗傾吓,但教宗唔見我,等了四日都唔見我,電話無一個,紙條無一張,那就回來……」最終,隔了兩年多,夏志誠和蔡惠民雙雙落馬,教廷在2021年5月任命周守仁神父為新一任香港教區主教。

因為2019年那一役,教會在社會運動企得好前?

陳日君反問:「咩叫政治?咪即係社會上嘅嘢囉,唔通教會唔使投票?我哋都要投票㗎嘛係咪先,我哋都係公民。教會好清楚,人人都應參與政治,政治是社會上嘅嘢,如果立啲法律,完全唔啱我哋嘅倫理道德咁點?我哋一定要參與社會,我哋覺得有問題唔啱,要同老百姓一齊企出嚟。」

「如果係一個完全聽話(教廷)嘅主教就唔啱,因為主教要維護教會嘅道理,完全聽話即係投降。」

Photo Credit: Alex Chow

與教友同在

親自找教宗,他很堅定;參與社會政治事,他從不忌諱也不動搖。

唯獨在反修例風暴過後,目睹牧者和羊人一個個離開,這位老人家改變了想法。

「而家我會鼓勵啲教友走,可能是政府唔鍾意那些,你走得就走,有小朋友的,你走得帶埋小朋友走,現在學校學甚麼?洗腦嘅、學啲衰嘢,小朋友好易受影響,咁不如帶小朋友走。」

「但我不能走,我是主教,要和教友在一起。」

「我是一個牧者,如果我走,就是放棄自己的責任。」

「我不能走,神父都不應該走。但如果神父真的很驚,我作為主教,都會叫他走,為何要送死?如果佢說留在這裏會送死,咁咪畀佢走囉,有乜辦法,世界咁大,邊到無神父照顧的,你去照顧囉。邊個認為自己要走,咪走囉。啲人走唔甩、無錢、唔知去邊,咁就無辦法。」

出現這個想法是因為以前不覺得需要走,但現在每個人都很危險,「誰人不肯投降的,隨時拉你,講錯一句說話就拉你。」

「好傷心,一下子成個香港都變晒。」

「我們社會損失了好寶貴嘅嘢……要重新建設就好難啊。」

既然不能走,訪問最後問他,現在忙甚麼?

「原本退休享福囉,而家要處理好多嘢,譬如612基金,很難找信託人,邊個肯做啊?要開很多會啊,都好擔心啊……唔緊要囉,畀心機做囉。又要同羅馬寫信、有時出來講道理、探監,現在多了政治犯,好忙、好忙。」

然後長「唉」一聲。

註:訪問在2020年10月進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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